第9章 下(1)

        偏执却无良药医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着,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显得格外明显。

        此时夜色已渐深了,白天里热热闹闹的人气已然消散殆尽,黯淡的月光投在白色的墙壁上,隐约能看见岁月流逝带来的斑驳痕迹。

        一路走过来,所有的房间都空空荡荡的。

        风声掠过无人使用的讲台与长桌,发出阵阵空灵的回响,在四周的墙壁上来回震荡,仿佛还能听见白日里老师们在讲台上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尽头的房间却又是另一种光景了。

        月光从窗户的间隙投射进去,能看见一张张办公桌上,随处可见的文档,笔墨,便签,或整齐或随意的堆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书墨味儿。

        不同的办公桌上还有着细节上的稍稍不同。

        有的摆放着保温杯,热水壶与茶叶罐,有的放着新鲜的水果与零嘴,有的摆放着几盆小小的盆栽,还有的地方还能看见一些花里胡哨的书画,装饰,都是从调皮捣蛋的学生们身上没收而来放在这儿的物件,给这件严肃的办公室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所有的房间都显得充实而不凌乱,纵然不少家具都因为岁月流逝,带上了暗黄发沉的色泽,甚至有些柜子上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可却仍旧干净整洁。

        仿佛这些屋子都随着其中老师的离开而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等夜色散尽,晨光升起,便会醒来,精神饱满的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然而,这一声清响却打破了这片寂静。

        循声觅去,在走廊深处的尽头,有一间大门厚重结实,光洁如新,显得格外显眼。

        抬眼望去,门牌上“院长办公室”几个字闪耀着烫金般的光辉。

        比起旁边简朴的教师办公室来说,这间专门用来给院长办公的房间代表了整座学校的颜面,纤尘不染,想必是特别关照过,请了专人来负责打扫清洁的。

        仅仅是一扇门,庄严的氛围便扑面而来。

        虽然谈不上华美名贵,但其用心程度可见一斑,不难想象,能被郑重其事的邀请入这个房间面,招待的,无一不是贵客,需要学院认真对待。

        可现在,从里面传出来的,却是近乎失礼的异响。即使站在门外,也在隐隐听见房间里传来的话语。

        “……今天来,就是为了这种事情?!我该做什么,怎么做,有必要向你们汇报吗!”

        “啪!”

        又一声脆响从门内传来,蕴含的愤怒情绪炸裂开来,席卷了这条静悄悄的走廊。

        即使隔了老远,也几乎能听到木制的桌面发出吱呀作响,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好吧,让我们沿着这个可怜的,几乎要断裂开来的声音,穿过厚重的大门,来看一看,是怎么样的人竟敢,胆敢在这严肃庄重的会客里喧嚣。

        轰然巨响的来源,是一张结实厚重的楠木茶几。

        在仔细打量,飞鸟与云纹,花朵与草叶,都被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简洁明晰。

        可以看出来这张小桌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做工颇为简单。

        可木料光泽莹润,色泽细腻,入手光滑温润,半点毛刺都没有,一看就是用料扎实,制作用心,连边边角角都一丝不苟地打磨细致了,可见师傅的用心,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早些年翻新校舍,款项颇为紧凑。

        毕竟蓝霸学院面向贫民,收取的学费一向不高。

        经年累月的处于财务紧张的状态,好容易才凑到了一笔款子来重建老校区。

        其他的倒还好说,一切从简,老师学生们也都习惯了。

        可唯独院长的办公室,要是一个做不好……没来由人背地里笑话。

        这可愁死了负责施工的王泽老师,天天念叨着这事,却没办法。

        这事只能暂时打算展示搁置下来,换上一批还算过得去的家具,也就先这么将就着用了。

        可偏偏,前来施工的队伍里有个刘师傅,听到这话二话没说扭头就走,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直到三天后,平时管事的音书老师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到门口,一辆大车停在那,刘师傅正汗流浃背地指挥着车上的一个小伙子,往下搬这茶几。

        一见得他来,连忙擦了擦汗,笑着说他们算是老客户,这些算白送的。

        这哪有干活的给东家倒贴的说法?

        尤其是音书老师听见了一旁围观的伙计正扯闲篇,说这老刘头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把自家上好的楠木给砍了,做的这家具。

        这树,老刘家祖上三代刚到天斗城时种下的。

        从老爷子白手起家,到城里数得着的木匠刘,再到如今家道中落的老刘头,当年那片树林,也就只剩这么几颗了。

        当年给老爷子送终的时候都没舍得砍了,没成想今儿个在这看到了。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压得音书都快趴下了。

        唬得他连忙上前接过小伙子的手,连声说不敢不敢,然后赶紧往外推。

        这小伙子搬东西拖拖拉拉的不利索,手劲儿还挺大,音书一个五十级的魂王,第一时间却是没拧过他。

        两人推来搡去的,只见得小伙子一歪,“啪”,倒下了,一条空荡荡的木腿在裤管中漏了出来。

        “嗨,音老师,别在意,我都……习惯了。”

        肤色黝黑的小伙子下意识地缩了一缩,躲过面前伸出来的手,望着目瞪口呆,若有所思的音书,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们爷俩,也没别的意思。我……混了小半辈子,没活出个人样儿,还给爹添麻烦了。听说学校缺批家具,这不,就想……没别的意思。呵呵,没啥。就是音老师,只怕您是……再也没办法打折虎子的腿咯。”

        音书这才想起这个为何看着这孩子这么面熟。

        这不是当年里学校一天到晚总喜欢找人打架最皮,最跳,最能找麻烦,最看斗魂的刘虎子吗?

        当年还代表过蓝霸学院参加过那年的魂师大赛来着,怎么如今……

        一旁的老刘头抹着泪花,说了离校来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刘虎子自小就跳,上房揭瓦,下河摸鱼,那真是一天到晚没个停。

        偏偏检测出有修行天赋之后,被老爷子当作个宝捧在手心里,那更是无法无天了。

        刘家三代,终于出了个魂师,那真是老祖宗保佑了。

        全家人都期待着,期待着刘虎子长大成人,好让光宗耀祖,让刘家更进一步,不再整天给人低声下气,跟锯子与木屑打交道。

        刘虎子倒也争气,不仅考入了蓝霸学院,还是当年校队的主力。

        小伙子血气方刚敢打敢拼,尤其是喜欢跟人打架,斗魂,就好跟人好勇斗狠。

        虽说也闯了不少祸,但成绩也不差,是老师们又爱又恨的一个刺头儿。

        从蓝霸学院毕业后,他就更是沉迷于斗魂之中,无法自拔了。

        凭借着当时的一点名气,组了一个队伍,在当时的斗魂场上,也是一匹小黑马,排名上升的非常快。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刘虎子的队伍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

        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

        只知道那天以后,当时队伍里的智力担当,控制系魂师不知所踪。

        而作为尖刀的强攻系突破手,刘虎子被挑断了手脚筋,奄奄一息。

        等到老刘头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斗魂场时,也只救下了儿子一条命。

        那条腿却是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终究没能保住。

        “这点事情……本来不想惊动老师您的。本来就是自己以前孬,喜欢耍横,终究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糟了报应。这都是命,怨不得谁,”

        虎子按住了老泪纵横,还想说些什么的父亲。

        当年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早已是满脸风霜,头发泛白,愣是活出了几十岁的神态,却也只是把头磕到了底,一双手颤抖着硬撑,任凭音书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早些年风光的时候,没能多陪陪家里人。如今人不成了,连老爷子过世时都没能去抬一抬棺,送最后一程……虎子还是不成器,让老师您失望,还白白丢了学校的脸面,实在是过意不去。”

        “年纪大了就喜欢念以前的事情。以前不懂事,多受您照顾,如今这魂师也当不成了,锯子也拿不稳了,听说您这缺点家什,这才和爹一起做了一套,给您送过来。手艺不精,好在用料还算实在,应当是不会落了学校的名头了,务必请您收下。”

        这场校门口发生的风波甚至惊动了隐居的院长,示意一旁的音书把围观的人驱散之后,她顺手握住压在父子俩身上的茶几,手腕一转,那能把一老一少两人压得直不起腰来的重量,就如同玩闹一般被她把玩着了一会,便珍而重之的放到了一旁。

        “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丢不丢脸的。蓝霸学院的面子,还没有沦落到让你来丢的地步。左右不过一套家具。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我收下了。做不了魂师,做个稳稳当当堂堂正正的人,出去也能说是我的学生了。起来吧,以后别随便跪下,这才平白让人看我柳二龙的笑话。”

        “是,院长。”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样,我也不白拿你东西,你回去等消息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刘头泣不成声,重重地给院长不停地磕着头。

        虎子却只是深深地一鞠躬,随后便艰难地站起身,勉力扶起自己的老父亲。

        院长不为人察觉的点了点头,转身招呼着音书主任叫几个人,把车上的的东西都卸下来送进去。

        一旁站着的王老师张了张嘴,却是与她擦肩而过,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似的,令他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

        这件小事儿,很快便流传于大街小巷之中,成了大人物眼中们的笑料,寻常人家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新校舍一同越长越高的,还有今年愿意入学蓝霸学院的申请书信,堆满了办公室,忙得音书主任四脚朝天。

        他只能一边斟酌着用词回绝着那些热情的学生与家长们,一边忙着盯着工地的近况。

        至于原来负责施工,在工人面前“无意中”抱怨这事的王老师,则在这全学校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被调去了满是灰尘的档案室,整理文档去了。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因为不久之后,又有更劲爆,更刺激的事情发生了——天斗城竞技场的谢经理,死了。

        某一天早晨,意气风发的谢经理从办公室跳了下去,甩了个四分五裂,肝脑涂地。

        他的遗书中,详细地记载了他临死前的心路历程。

        包括他是如何挪用斗技场的资金,如何勾结选手打“黑斗魂”操纵赌局,甚至包括如何暗地里收取贿赂,让原本实力不匹配的对手同台竞技,吹黑哨,故意拖延救护团队和通知亲属的时间,最终导致选手“意外”惨死的经历,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纸上,有条有理,事无巨细。

        这当然激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尤其是花钱的看客和参赛的选手。

        斗魂场的负责人当即出面表示,等到官方调查结束后,会和衙门商量,将谢经理遗留下来的财产按比例发回给那几场比赛中下注的观众与选手,凭票据领取,并且将选手落败的积分双倍补偿回来,这才把围在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送走。

        可始终压不下的,是大街小巷附近,看热闹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外面的风吹不进学校。

        那张茶几,便连同着其他家具一同送进了办公室中,只在招待贵客时使用。

        与制造出它的工匠的低调意愿相反,每当有真正的自己人来访时,院长大人都会亲自泡上一壶茶,略带几分骄傲地向对方炫耀,说这不错吧?

        这都是我的宝贝。

        你也别眼红,有个学生送我的。

        孩子命挺苦,早些年顽劣,经了事儿之后倒是成才了。

        如今就在学校里管施工呢。

        人倒是真挺不错的。

        谁说我柳二龙不会教学生的?

        就算不是魂师,至少也是个厉害的木工师傅啊。

        唉,只可惜啊,孩子受了委屈了,没能给他找回场子来。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死了个人,出了点零头就算了,打发要饭的呢……

        每当说到这,院长大人都是扼腕叹息,遗憾不已。

        可现在,一向对它宝贝不已的人,却是一掌便就其拍击得几欲断裂。

        刘家师傅父子俩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将根深叶茂的大树砍倒,劈开,雕刻,打磨。

        做出来的成品,其分量足以把爷俩都压得直不起身,非要叫上几个人,才能稳稳当当地把它扛上楼,放入房间之中。

        可现在,它却发出了濒临散架的悲鸣。若不是收了几分力,怕是当场就要四分五裂开来。

        即使如此,整个桌子也跟着下沉了几寸,四只桌脚竟然像是嵌进去了似的,被那阵庞然巨力以巧劲打入地板,留下四个深深的洞,竟像是预先设计好就要这么插入地面似的。

        这盛怒之下随手一击,居然都能刚柔并济,举重若轻,其管中窥豹所体现出来的实力,足以令人望之震怖,细思恐极。

        而这一切来源,竟是一只素白的手掌。

        这只手掌不似男子那般皮肤粗糙,骨节粗大,却也宽大莹润,厚实有力,比寻常女子要大出半圈左右。

        手指上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没有繁复的装饰,透出粉嫩温热的肉色。

        整只手掌匀称光滑,简简单单地撑在桌上,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富有力量的感觉。

        在油光发亮的木料纹理的衬托下,更显得其亲切质朴的美感。

        单光从外表上看,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看似柔软洁白的素手,竟然就是令这张桌子几乎裂开,沉入地板的罪魁祸首。

        视线沿着手掌上移,雪白的皓腕却没入了袖口之中,隐没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玄青色的冰冷色泽。

        指套勾住中指,包裹着半个手背,将素白色一点点收紧,收窄,最后,全都被玄青色的皮料隐没,银光色的圆环箍住。

        这样的衣物设计,说是遮掩,却是几乎是将曲线勾勒了出来。

        从小臂到大臂,从腰身到臀部,从大腿再到小腿,流水般的肌肉群都被勾勒得分毫毕现,清晰可见。

        在金属与皮料的衬托下,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某种人体雕塑,有着某种无机质般,冰冷机械的美感。

        可如果再往上看,这样的印象就会摇摇欲坠了。

        只因为这尊雕塑似乎只塑造了下半身似的,从腰身往上,便破开了一个口子。

        于是,雪白柔软的粉嫩肉质便生长出来,凝成两团白花花,晃悠悠的巨峰,挤出了一道深邃的沟壑,足以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深V的设计,将胸口到肩胛骨一块的所有地方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散发着魅惑的性感色泽,直到收束到纤细的玉颈上时,才被项圈锁住,无声的引诱着。

        这样的反差,似乎就预示着这个女人的性格。

        柳眉吊眼,琼鼻丰唇,粉腮玉肌,被眉笔,粉底,口红装扮下对比得鲜艳,月貌花容遮盖不住眉眼间挥之不去的天生的风流妩媚,幽怨哀婉,可横眉怒目,俏脸含煞的凛然威严,却也令人望之生畏,不敢冒犯。

        踏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原本就高大健美的身躯便越发出挑,修身的皮衣皮裤没有多一点赘余的装饰,只有下摆在微微摇晃着,更衬得她矫健利落,雷厉风行。

        端坐时,她便宛若母豹,顾盼自若,发怒时,便化身美艳修罗,雷霆万钧。

        可她偏偏选择了低胸深V的上衣,胸前裂开了一个口子,迫不及待地呼之欲出的,除了丰满诱人的柔软肉体,还有磅礴而出的贪婪肉欲。

        一瞬间,那些原本的装饰,就仿佛变了一个味道。

        久经锻炼的肌肉,似乎变成了雌熟的媚肉,将修身的皮衣,撑得满满当当的,不露一丝肌肤。

        皮料勉强撑住了后端摇晃的肥臀,却支撑不住前胸的乳峰,撑开不堪重负的皮料,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淫靡的热气。

        那些用来防护关键部位的镶嵌甲环,倒像是一种拘束具,将这具即将挣脱而出的淫乱躯体,禁锢在这副囚服当中。

        只余下脖颈上的项圈,还在禁锢着这头艳熟的雌兽。

        美艳的囚徒,突破了冰冷的封锁,如同熟透了,绽开来的水蜜桃一般,露出粉嫩的果肉,与甜到腻人的方向,诱惑着他,诱惑着一切胆大妄为雄性,砸碎这枷锁,撕开这牢笼,在酣畅淋漓的侵犯中驯服这头雌兽,在她屈服的呻吟声中,与最私密娇嫩的地方,象征着所有权的白灼痕迹……

        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似乎都被那对腻白淫熟的豪乳吸引了,跟随着上下晃动。

        只可惜,膝关节处传来的隐隐作痛,和膀胱里不受约束的触感提醒着他,曾经的年少风流,早已不再复往日雄风了。

        岁月流逝年华不再,曾经自己流连忘返,视若寻常的美妙体验,早已无情地离他而去。

        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副行将腐朽的躯壳,以及未曾改变,从未消退的野心……和欲望。

        或许,正是因为失去的太多了,所以才要紧紧抓住还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吧。

        他盯着那副正到了女人最美艳年华的躯体,垂涎欲滴。心底无处发泄的躁动,添加入自卑的柴薪后,畸变病态的火焰便越发高涨。

        妈的……罗冕那小子,哪找来的女人,生下这么个淫荡的女儿?

        早知道,当初就该多堵他几趟,想点办法让他乖乖把姬妾交出来才是。

        再不济……再不济,也少针对他一点,让他安心把女儿带回家里,再想想办法……侄女儿怎么了?

        老四连亲生女儿都干过,反正也都是野生的贱种,侄女儿才更有滋味啊。

        可惜了,都已经是魂圣了,又站到了阿孝那边……唉,可惜,可惜……

        脑海里还想着今晚上去哪家场子,找个肥婆娘发发邪火过过瘾,一张满是皱纹的菊花脸儿倒是装得人模人样的,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喝了一小口,这才咂巴咂巴嘴,合上杯盖放下杯子,往后一靠,装腔作势地念叨起来。

        “你瞧瞧你,说得什么话,急什么?什么叫有必要向我们汇报吗?我是为了我这张老脸来的吗?啊?我是代表着家里面,代表着玉家的面子来的!你这样大呼小叫拍桌子的,像话吗?像话吗!”

        “小柳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从小在外,吃了点苦,对家里人有意见,这我也是理解。唉,要是小时候能带带你,你也不至于连点礼貌都不知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回家啊,是憋着一口气,闹脾气呢。可再怎么样,我也是你三叔啊,我还能害你,还自家人不成吗?啊?”

        “你不愿回来,好,我们等你想通了。你想办学校,行,我们给你办。你想给学生找个好去处,没问题啊,我们就跟自家人一样看待。小柳啊,这我们该做的,都给你做了吧?可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找了外面些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狐朋狗友,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就把这么大一个学校送出去——你是不知道当家的有多心疼啊?”

        “别说我了,就连你们学校自己的老师,也都看不下去了,跑到我这里来投诉。你看看你这,怎么管的?我都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老师们跑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说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这些年事也不管,给你介绍的婚事也不去,一天天的净在外头瞎胡闹,搞得风言风语的。现在又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呐,连能帮你分担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让我来管管你。你你你……你能不能给家里面人省一点心,好不好?”

        “你……你……”

        柳二龙都快要被这老东西给气乐了。

        这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柳二龙伙同奸夫,把学校的产业吞了下去呗?

        可里外里,这蓝霸学院本就是她自己创建的,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似变成他家的财产了呢?

        得亏是玉小刚回归,前些日子唐三又从毒斗罗手底下跑了回来,让母火龙这些天心气顺了不少,见着谁都多了几分笑意,连修炼都顺畅了不少,眼见得马上就要摸到魂斗罗级别的边了。

        这老东西但凡早来一周,还喝茶,人都得给暴龙魂圣活活打出去,能不能活还得看能拉的住她的人来的快不快……

        但是现在,心情颇好的她不介意听听看,这位“老而不死是为贼”的老贼,能说出来怎样的花儿来。

        “贤长老,你知道那些人都是谁吗?那些所谓的『狐朋狗友』都是些什么人吗?”柳二龙也懒得跟他多废话,平时客套时喊的三叔也不说了,直呼他为长老。

        “四眼猫鹰弗兰德,剩下的来的老师最低也是魂帝级别的,更别提还有当年的不动明王赵无极了,那可是至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啊。你管这些人叫不明来路?”

        “还有,小刚他哥哥可是孝叔,如今的代族长,你,你把我学校里偷偷给你通风报信的叛徒叫自己人,管货真价实的玉家嫡系子弟叫外人?”

        这贤长老脸皮倒厚,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反倒露出几分不悦之色来。

        “欸,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叛徒?只要心慕我蓝电霸王龙家族,又是自家学校老师,那都是自己人嘛。”

        “再说了,什么『四眼猫鹰』『不动明王』,我们这是军队还是斗技场?还兴给人起个花名的?我们这是学校!讲的就是一个传道授业解惑,那不是好狠斗勇的地界儿!”

        “小刚那孽……那孩子,当年畏惧家法跑了,当初就没说得个明白呢。这些年又待得心野了,就知道发表什么什么,『十大武魂竞争力』,惹人笑话,这种人也能当老师?别说教书了,也不回家看看,把老族长都气出病了,如此不孝,还能教人?这还能算玉家的子孙吗?要不怎么能让阿孝这经验不足的毛孩子出来主持事务呢。唉,你看看你们这一辈干的。这家里人多了,就搞得乌烟瘴气的,家里的事务弄得一团糟,我是真的急在心里啊。”

        柳二龙都快被这老东西的奇葩逻辑给折服了。就这一张前后矛盾,颠倒黑白的嘴,这些年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指不定是谁呢!

        首先打头一个,这老不死的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就是映射自己和小刚当年差点犯下为世人所不容的乱伦之罪,因此畏惧家法潜逃。

        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到的是,是早在他们认识之前,玉小刚就早已被他们排挤到出走流浪了。

        更别说柳二龙她自己的身份就是见不得光,与妓女风流一度留下的私生女。

        他们认识的时候,玉家还不知道搁哪凉快去呢!

        再然后最可乐的一点,这位“贤长老”之所以只是“长老”,而且沦落到需要靠见风使舵之辈来投机,眼见得自己内部不稳了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屈尊”和自己这个“野种”争这点“野食”的原因(以上都是这位长老私底下亲口所说——玉家中柳二龙也并不缺向自己通风之人),是因为他自己……也就只是个魂帝。

        当初外出历练,猎取魂环的时候,他倒是去过边境和森林逛过几圈,但也不过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家里的好手捡便宜,或者跟守城的将领打过几声招呼,吃过几桌酒席罢了。

        或许他是自认为像弗兰德,赵无极那样的野蛮人,靠一腔血勇闯出几分名气,有自己“浑号”的相比起来丢份。

        不过说句公道话,若是让贤长老从他们那样的起点重新开始打拼……只怕连打出个名气的资格都没有。

        “长老”这个身份,纯粹是他活得够久,够会钻营,加上他们那一房也就剩他一个人了。

        家族里合计合计,这二两老肉是担不起什么事儿了,让他出去干事,等同于谋害他的老命,罢了,左右家里也不缺这口闲饭,这才给了他一个长老的位置,算是把他供起来了。

        但是,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也就得了,要害之处那就是碰都别想碰。

        没见得他连史莱克一行人的来头都没打听明白,自以为抓着把柄就跑过来了吗?

        这可是只收平民的蓝霸学院,纯粹一清水衙门,每年各系找财务要预算的场面简直犹如打仗一般,永远是音书主任难以回避的可怕场面。

        他要真有那能耐,早就该把手伸进玉家正统的下属学院——雷元素学院了。

        那才是真正油水丰厚的地方。

        至于这关键的最后一点……那可是说来话长了。

        当初柳二龙随着父亲回山,没过一段时间就破门而出了。

        这样的激烈的举动,自然不光是脾气暴烈导致的。

        要知道,玉罗冕有私生女这件事情,可是连玉小刚,乃至整个玉家都少有人知情的。

        如今把她领回来了,这引起的风波可想而知了。

        有道是“一入豪门深似海”,这深宅大院的,小道消息可比什么流传得都快。

        无数戏谑,打量,嘲讽,厌恶的目光,便如同明枪暗箭,全都投射到了柳二龙的身上,令她分外难受。

        要细琢磨,柳二龙还真是为了这玉家倒了血霉。

        本来妓女所出的女子就够招人歧视的了。

        偏生父亲还找回来了,找到了又回不了家,在外流浪吧遇见了喜欢的人还偏偏是自己表哥,爱人结婚前逃了被领回家了还得莫名其妙受这份罪……你说这柳二龙可不是摊上了这么个爹吗?

        她要是个没本事的也就算了,就任由玉罗冕摆布,随便找个能捏着鼻子迎娶她的人家,从此久居深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偏偏不像她的爱人,同样是武魂变异,柳二龙的武魂,却是强横的火龙,同样是顶级武魂。

        有了实力就有了脾气,谁乐意没事就被人眼角吊一下,被人瞧不起呢?

        父女俩一直僵持到了她听说了玉罗冕想要再给她找一门亲事,赶紧把这风波平息下去,柳二龙这才忍不住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愤愤不平的她一路走,一路杀,魂力修炼倒是一点没落下。

        直到遇到了弗兰德,两人倾诉了一番往事,这才再度分别。

        听说了弗兰德有意向开办一所学院,柳二龙鬼使神差地,也起了办一所学校的心思。

        此时柳二龙虽然暴躁嗜杀,但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

        再加上那可是迷倒了大师和四眼猫鹰的女人。

        风华正茂青春靓丽,又有着情伤的那一股子忧郁气质,倒也有不少人为之臣服。

        不管他们是爱慕也好,敬佩也罢,求爱也好,报恩也罢,总之这一群人就这么聚在了一起,成为了蓝霸学院的第一批老师。

        当时的学校落成时,大家请院长发表演讲,讲讲学院未来的发展方向。柳二龙走上台,想了想,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学校,不受贵族学生。破事太多了,伺候不起。”

        这个在当时看起来略显愚蠢的决定,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大量的平民学子加入,天才的脱颖而出,再加上几位老师,柳二龙自己接连修炼,突破,渐渐的,这个独树一帜的“平民学院”,居然有了成为高级魂师学院的办学资质。

        也就在这时,有两个人不请自来,找上门了。

        柳二龙心里只有爱情,修炼,心里头压根就没那根弦。

        她懵懵懂懂,她的父亲玉罗冕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从来没想到,一所只收平民的高级魂师学院,竟然能和其他或是官方,或是宗门扶持的下属学院相提并论。

        在他,以至于绝大部分人的观念里,学院就是上层组织的下属机构,人才基地,负责给宗门输血。

        甭管什么天才,到了这,就是给核心子弟搭台子用的。

        而学院,乃至加入到宗门中的外姓派,对此毫无反抗之力。

        武魂体系修炼的本质,就是在于如何在有限的寿命内,用武魂产出足够多的魂力乃至战斗力。

        这就像同一片土地上,选优育种的种子必然要比野生的种子产量要高。

        武魂品质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这个人一生的成就。

        而想要突破魂力修炼的关卡,便需要有实力的帮手猎杀魂环。

        魂环的质量又直接影响到实力高低。

        循环往复,高质量的武魂,魂环,乃至于魂骨,都大概率会落在成建制,成体系的宗门手中。

        毕竟能以血缘,武魂传承的宗门,通常情况来讲,都要比在野的魂师平均质量高上一截。

        相对应的,比起魂环,流通性更强,竞争也更激烈的魂骨,产生的争夺与内耗也会少。

        一般的团队为了一块魂骨,反目成仇当场翻脸的事情屡见不鲜,可在以血缘为纽带维系的家族中,这样的情况就相对就少。

        久而久之,同样是魂师,在宗门成长起来的魂师,转化出的战力也会自然会高。

        那些没有优秀到足以弥补这些差距的在野魂师,要么依托于某个势力成长,要么,就组成团队,抱团取暖。

        当然,后一种选择如同自主创业,只是无奈下的选择。

        这也不是没有成功的。

        发展到最后,往往就会演变成新的宗门的雏形。

        可在一般人看来,依旧不是第一选择。

        谁都知道,创业公司能有股权,发展起来以后就能财务自由。

        可没有风投,没有融资,没有天使投资人,初创的团队能不能经得住风雨飘摇还是两说。

        画出来的饼虽香,也要能吃到嘴里才行。

        若是有得选,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选择更成熟,更稳定的宗门/ 国家/ 组织效力,求一个旱涝保收,光明前程。

        可加入宗门就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等到核心子弟魂力成长起来,魂环魂骨逐渐齐全,对团队的依赖不像幼年期这么严重以后,这些后加入的陪衬,便渐渐从“队友”转变为“下属”。

        还能跟上成长步伐的,便怀柔,合作,就算是当初以戴沐白为首的史莱克七怪,到最后,不也是变成了海神与他的六个跟班了吗?

        而不能跟上脚步的,便边缘化,排斥,最后要么给一笔钱扫地出门,自生自灭,要么成为宗门里的“外姓”派,这一代没用了,就生孩子,下一代接着用,名为族人,实为家奴。

        听着耳熟?

        那当然,因为全天下干这种事情最狠的,乃至于已经养熟了,养成了传统,养出了传承,养出了“单属性四宗族”的,便是天下第一强攻系器武魂的——昊天宗。

        这就是作为既得利益者,对后来所有人的一种封锁。

        对一般魂师来说,或许加入一个老牌门派,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但对于真正对自己有信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魂师,反而会对加入宗门这件事分外慎重。

        为了招揽这些更有能力,也更难受约束的人才,宗门自然也有自己的做法。

        比起“管事”“长老”这种关系紧密,受到管辖的身份来说,更为宽松,也更为平等的“客卿”便应运而生了。

        很多魂师很难接受自己要效忠于某个势力,但作为一种善意的释放,让他们出任一个记名的“客卿”,很多人就愿意考虑一下了。

        比较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毒斗罗独孤博了。

        作为以性格孤僻,脾气乖戾着称的强者,却也愿意挂上一个天斗帝国客卿长老的名头,以至于被一步步拉上天斗帝国的战车,足以说明了这种怀柔的模式,是能够被大多数在野强者们所认可的。

        至此,整个“宗门- 学院”的模式便趋近于成熟了。

        先是通过建立学院,吸取大批量的中下级魂师作为基层的人才,同时通过条件更优越,约束更宽松的“客卿”制度吸收数量较少,质量更高的高端人才,打造上层部分的顶级战力。

        这样一座金字塔般的输血换血机制,就是令各大宗门延续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存在的根基。

        甚至可以这么说,看一个宗门的底蕴是否深厚,人才供给是否正常,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管理层对于这些新人们的态度,如果对于初出茅庐,桀骜不驯的天才们,能够报以相对缓和,平等的态度去交流,沟通,示好,就说明这个门派整体的面貌还较为年轻,奋进,那么这样一点点积累而下的人脉关系,就如同根茎般盘根错节,旁人想要动摇都难以下手,自然能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反之的,若是面对后来的挑战者,则不分青红皂白,统一以高姿态的,敌视的,打压收复的姿态,居高临下,甚至是肆意妄为,那么可以说,即使这个宗门的势力强盛,那也如同人到中年,思维僵化,暮气沉沉。

        若是还能凭借以前的老本吃上几年,那还能自然没落下去,留的个善始善终的体面。

        若是赶上了风起云涌的时代,那便如同无根浮萍,风雨一来,便不堪重负,星流云散了。

        毕竟,由于武魂变异的存在,在这片大陆上从来不缺少白衣擒缚苍龙的天才。

        而无论对于个人还是集体而言,傲慢,永远是生存的最大障碍。

        崛起于草莽之间,掀翻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登上万人之上的巅峰,是每隔成百上千年都会重复一次的循环,是所有魂师们梦寐以求的神话,所有野心家们熊熊燃烧的壮志。

        但与横空出世的天才不同,想要作为一种新的模式,一个新的体系,想要挑战这种封锁,无疑会遭到所有正在维持这个体系的既得利益者,既所有宗门的围而攻之。

        这就是为什么,很少有学院能不依靠势力便能开办起来。

        比起以血缘,师徒关系作为纽带,管理层大多靠论资排辈来选拔的宗门体系来说,学院体系能培养出的武魂更为多样,管理方式也较为先进。

        可其本身的政治属性过于薄弱,却很少能真正有什么话语权。

        通常情况下,学生毕业后便去选择一方势力投靠,有良心的还能惦记着点香火情分,要是碰见个缺了德的……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学院往往只能承担着往宗门,国家输出人才的功能。

        没有稳定的顶级武魂传承,就算偶有天纵之才能冲破打压,也会因为后继乏力,导致过上三代,两代,甚至像独孤博那样,顶梁柱一倒,便风流云散了。

        除非有人能足够雄厚的实力,揭竿而起,同时扫平全天下所有胆敢反抗的势力,破而后立,才能在百废待兴之中,重新建立起新的体系。

        武魂殿:谢邀,我其实也没你说的这么好。

        ……咳,但实际情况也并没有这么简单。

        有着变异武魂的存在,注定了想要获取资源的后继者们生生不息,争斗永无止境。

        可大陆上之所以成为了现在这个局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如今这个“宗门- 学院”体系是最适合如今这个现状的体系。

        它既是繁荣的起点,也是动乱的根源。

        金钱,教育,修炼,魂环,魂骨,乃至于天才地宝……资源永远是不充足的。

        而在这片大陆上,出生时武魂品质,往往便决定了一个人今生的上限,弱者恒弱,强者恒强,一些人获得了更多的资源,也就代表着也一定会有人会因此被掠夺,臣服,欺压,甚至因此丧命。

        天生的王侯将相,高高在上的强者们自然想永远盘踞着这条食物链的顶点。但变异武魂的存在,却给这场争斗增添了永恒的变量。

        千万凡骨中,才能出一个天才。

        反过来说,只要人数基数够大,那么就总会有一粒足以演化为燎原之势的火星。

        当美妙的田园牧歌时代过去,旧时代的红利逐渐消化完毕,曾经稚嫩的势力逐渐成长为如过去一般臃肿僵化的庞然大物,魂师们的内卷会越发激烈,纷争重演。

        魂力修炼的本质,即是“效率”。

        在有限的寿命内,尽可能多的转换更多的战斗力,就是强者。

        而但凡有一个有着能通过低投入产生高产出的,所谓的“顶级武魂”能成长起来,就代表着TA必然会加入瓜分战利品的饕餮盛宴,加入这场争夺资源的争夺战,挑战那些旧的胜利者们,要求新的土地,海洋与阳光。

        不管是老江湖镇压小年轻,还是新血液替换旧血液,都意味着旧时代的终结,新格局的诞生。

        而不管最后胜出的,是出身草莽的寒门天才,还是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大多都会做出作为自然人最为稳妥,最为本能的选择——留下足以建立“新的宗门”的“血脉”。

        这就是这片大地的一生,草木枯荣。

        新旧交替,体面的可以保留尊严,不体面的就帮它体面退场。

        腐朽的将会逝去,新生的将会成长,开始下一轮的兴衰成败,成往坏空。

        名门望族出身,成长在草莽的某人创建的唐门:勿cue,还在路上。

        有着全系列理论上最高产出的顶级武魂的霍姓男子/ 现在还在睡觉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天梦哥:等你什么时候写到第二部了再喊我。

        ……总之,在海那边的敌人还没打过来,将魔导革命的第一声炮响带来斗罗大陆之前,我们还是先来聊聊眼下的“古代战争”吧。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个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师玉小刚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的悲剧不在于他与柳二龙,与比比东的纠葛,而源自于他的武魂,源自于在“宗门- 学院”的体系下,他的能力不足,导致他只能把目光投向“不需要武魂品质也能获得实力的办法”。

        可即使如此,他的“十大武魂竞争力”,他的“个体极限,团队平衡”,他的种种那些理论,其实都注定了他只能依托于学院,依托于帝国,甚至是依托于武魂殿这样有着吸纳不同武魂的魂师组织才能发挥出他的理论。

        这对于依靠蓝电霸王龙武魂传承的玉家来说,玉小刚信奉的“没有废柴的武魂,只有废柴的魂师”理论,无疑是对在煽动那些身份低微的“泥腿子”,来挑战他们百年传承的正统性,是不折不扣的“叛逆”。

        作为一个百年传承的宗门,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能让他们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占据在食物链顶端,永垂不朽的“真理”。

        玉小刚不是“怀才不遇”,是“怀才所以不遇”。

        任何一个依靠武魂品质作为立身之本的宗门,都无法接纳他这种人。

        他的失败,乃至武魂殿的失败,都意味着以“血统”作为纽带的旧体系,扼杀了新的可能,将整片大陆重新拖回到旧时代,那个以个体武力,宗族血脉,“造神”崇拜的蛮荒中。

        他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其实他一直在挖自己家族的墙角。

        或许玉小刚应该庆幸比比东确实替他解除了后顾之忧,他因此不需要挑战那些陈旧腐朽的守护者们,与生养他的家族反目成仇,而是培养出了一个“意外因素”,一个无法再现的唯一变量,一个令他所有理论体系都为之崩塌的怪物,并且最终向这个他一生悲剧的源头投降认输,自欺欺人地无视掉那个人即使没有他也能成就的事实,将位于旧体系内最高点的胜利者,称呼他为“我最骄傲的学生”。

        这是他的悲剧——他的确不属于这个时代。

        综上所述,即使玉罗冕并没有意识到自家女儿到底做出了怎么样一份基业,但并不妨碍他以上位者的眼光,察觉到了这所学院的潜力。

        平民的基数足够大,即使是靠武魂变异也能保证能有水准线上的强力魂师产出。

        出身低微眼界不高,又注定了毕业生天生就对打破了垄断的老师们有亲近感。

        这样一批新鲜血液,足有令任何一位掌权者为止心动——包括玉罗冕。

        柳二龙原本并不愿意让父亲把手伸进学校里来。

        奈何另一位来客,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代族长,玉罗孝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一个比起玉罗冕的“插手”,更能说服柳二龙的理由。

        他提供的是“保护”。

        开办学院,并不是光靠实力就能足够的。纵然有着魂圣坐镇,想要真正扎下根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引人觊觎,便是惹人忌惮。

        君不见弗兰德也是魂圣,手底下还带着一大批实力不弱的老师呢。

        结果呢?

        都开的差点倒闭了,需要通过开学考试讹人报名费过活,校长都要亲自出去开店补贴学院开支。

        到最后,连进入魂师大赛的资格都被三流的巴拉克学院抢了过去,无权无势,没有靠山,开办学院的困境可见一斑。

        在偏远的索托城都是如此,更别提宗门林立,盘根错节的天斗城了。

        办学地址,师资力量,新生资源,乃至于高级魂师学院必须要提供的高级拟态修炼环境……这些都是新生的学院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最后,柳二龙也不得不低头,挂靠蓝电霸王龙家族,并且以客卿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玉家。

        学校开办后,柳二龙会将有意愿加入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优秀学院引入族中。

        若非如此,新的学院本不应该叫做“蓝霸学院”,而应该依照柳二龙的意愿,叫做“玉柳学院”的——学校里一头蓝电霸王龙都没有呢,哪来的“蓝霸”?

        但由于柳二龙的奋力抗拒,双方的合作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对毕业生的举荐全看学生自愿与否,学校听之任之。

        日常的管理事务,也都是由校方一手主持,不允许外人插手。

        相对应的,除了玉罗冕私底下会托人照顾一下,拿虚名给女儿撑撑腰以外,柳二龙也从来没向族里要过一分钱,要过一个人。

        惯例的族中议会也是能缺则缺,到场了也权当作是个锯嘴葫芦,一言不发,呈现出一副诡异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看的玉家两兄弟摇头苦笑,头疼不已。

        这也就是贤长老口中所说的“给学生找个好去处”的由来。

        将毕业生介绍进蓝电霸王龙的家族,本就是柳二龙当初与玉罗孝达成的协议。

        到了他口中呢?

        倒像是她求着他们收留这些学生,给他们口饭吃了。

        也确实啊,毕竟就是柳二龙本人,他们都不怎能看的起,何况她往家里面塞的人呢?

        可想而知,这位贤长老,乃至站在他背后的那些人,对这些外来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看法了。

        是,确实如同贤长老所说,确实是拿他们当“自家人”看待了。

        但是这个“家”,是寄人篱下的“家”,是家奴的“家”。

        那些自诩正统的守旧派“大人”们,动辄便呼来喝去,打骂呵斥,使唤起来确实是当作自家奴才一样不见外了,可分配资源时,又开始想起他们是“外人”,开始扣扣索索,挑三拣四,给出来的东西百般克扣,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觉得自己是在“分个尊卑”,维护正统了。

        这些进来的人呢,总觉得自己像是从天堂落入地狱了一般。

        能从蓝霸学院毕业,入得柳二龙的眼进入家族,那可想而知,都是正当年纪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是奔前程的劲头。